碱式碳酸桐

【米英】海岸三千里

*《AT WAR》小料解禁

*国设USK,独战



海岸三千里



0.



我对你的爱与恨,折成了大西洋西岸多少里海湾?



1.



美利坚抱着枪跟随着稀稀拉拉的队伍漫不经心地行进在这片泥泞的土地上,入秋的暴雨把他们浸在水汽与死去昆虫尸体堆成的松软腐殖质里,纽约州的心脏在去年这时已被穿着肮脏红色军服的英兵占领,虽然华盛顿在圣诞夜打了一场漂亮的奇袭1,纽约依然被敌人插满了米字旗。


敌人,美利坚嘲讽地弯了弯嘴角,他怎么已经开始对他使用这个词了。似乎大洋彼岸那个金发碧眼的国昨天还把他抱在臂弯里,今天就把枪炮对准了他的心脏。


民兵们被驱赶出了费城,那座诞生了宣告自由的《独立宣言》的城市此时又被气宇高昂的英国人踩在脚下,从北方纽约沿海岸线而来的士兵在这里与他们会合,他们躲进了宾夕法尼亚的密林里,蜷缩在泥泞里,等待将军的口令。


美国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走在他前面的士兵突然开始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哦自由,我们向往自由。美国的脚步顿了一顿,后面的士兵用枪托戳他的屁股:“嘿哥们儿,想啥呢,赶紧走。”喂知不知道你戳的是谁!美国腹诽,然而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哦自由,我们向往自由。


他开始跟着轻唱。



2.



大陆军迂回地行走在美洲东部的原野与森林里,松懈的英军不久便被密林中无数只眼睛盯住,被革职的指挥官2按捺不住嗜血的枪口冲入敌方阵营,贝米斯高地炮声高呼3,慌乱的英军节节败退,撤往萨拉托加。


美军在撤退的他们身后如影随形,尝到半滴胜利的糖蜜后士兵们欢呼着冲进东部不期而至的暴雨里。黑夜攥紧了他们,落下的雨滴敲打他们隆隆作响的耳膜,把泥水挤进靴子里,阴暗中行走的美军终于停下,他们在一片狼藉的雨声中仿佛听见踉跄行走的英军沉重的呼吸。


而这场战争的代表,那个称自己为美利坚的家伙,正任由一腔爱国热情被这场大雨浇灭三分之一。他没来由地开始想念英格兰,那个把他一手养大的男人,他独属于自己的温柔的笑。大洋彼岸的帝国赐给了他从弗吉尼亚烟草地长出的身躯,堪萨斯的草原星空璀璨,男人的低语似乎是安然的催眠曲,你拥有自由,你拥有繁荣,那盛满馈赠的港湾是我对你的爱。而他陷在英格兰温柔的怀抱里,抬头便是他高大的身影——哦,是的。他曾经是那么高大。然而不久他就离开了美洲。


然而他的孩子要离开他了。美国在雨中苦涩地微笑起来。美利坚白眼狼。


他坐倒在一颗老树的树根下,把枪靠在一边,雨水顺着树根的粗糙纹路流进裤管,对面坐着的是那个哼歌的年轻士兵,大卫,一头梳得整齐的金发在雨里散了型。他们沉默地坐着,磅礴大雨用泥土涂抹全身,上帝闭上了眼睛,大卫于是在这片失明的黑暗中从裤袋里举出一瓶违禁的威士忌。


“嘿,伙计,喝点酒吗?明天就进攻萨拉托加了!”


暴雨模糊了他的声音,美利坚突然将北方那片四面环海的小洲从记忆的坟墓中挖起。波士顿,那片为了纪念母国心脏建立的城市,白色与奶黄色的高楼为国王大街护卫,红色政府大楼用门上盾形纹章表明对皇家的忠诚。为了建成这座可敬的港口城市,年少的他向市长递交了詹姆斯•吉布斯塔的蓝图4。他站在波士顿二英里的海湾上,坐在港口边等待他的英格兰。当他最终牵着远洋而来的英国的手走进这座城时,英格兰脸上的惊喜让美国得意洋洋。


 “哦,好的,当然。”美国回答。


然而随后英格兰只是在波士顿港口的酒馆里喝了一杯又一杯威士忌,同行的随从劝他不要再喝了,英国却对着他们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懂个屁!然后打翻了桌上的两个酒瓶。美国缩在酒馆的窗外看着发怒的英格兰、冲天酒气与一地碎玻璃片,感到害怕了,飞快跑回自己的居所,然后第二天得知英格兰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份糖税法案5。


然后呢?然后是印花税法案,然后是汤申法案、茶法案、强制法案——哦,上帝,英格兰甚至再没有回来看你几眼。阴险狡诈的英格兰。我亲爱的美利坚。自以为是的美利坚。他爱你吗?可怜的美利坚,你应该恨他,可憎的无情的帝国,是他逼你独立——


——什么我他妈的才不喝威士忌!!然而当美国发现自己坐在宾夕法尼亚的暴雨里时,他已经在大卫错愕的目光中喝掉了大半,他的喉咙被酒精灼烧得厉害。哦,抱歉。他擦擦嘴,把酒瓶递回给对面的小伙子,然而大卫只是摇摇头,你喝吧,省得今天晚上没人站岗。美国在黑夜里冲着暴雨把那瓶威士忌仰头干尽,然后他扔掉了酒瓶,把一只手挪到额头上。他觉得自己哭了,但他的脸上全是雨水。


“你没事吧?”大卫的声音像这场雨雾般模糊不清。


“没事。”美国试图站起来,然而脚下的土地重影成了三块。他踉跄地倒了下去,大卫接住了他,于是他趴在年轻士兵的身上嚎啕大哭,沾湿了蓝色战服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伙计,你在为谁哭泣?父亲?呃,还是前女友?”


“英格……一个英国人。”美国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恨他。我应该恨他。但我很想他……”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后背,那感觉像极了百年以前抚养了他的男人。他有那么一瞬停止了抽噎。


 “那你一定很爱他。”



3.



美国扛着宿醉醒来的头痛走上了战场,萨拉托加的英军已被三面围困。美军逐渐占据上风,走投无路的将军被迫投降,扔下了精良的武器逃回了欧洲。这场战役叫什么来着?哦,萨拉托加大捷。胜利的小伙子们互相击掌,美国被送信的士兵叫住,他来到了不远处的民房。


“哦,亲爱的小阿尔,”留着长发的浪漫之国用一只袖口华丽的手托着脑袋笑着,另一只手叩击着桌面,白色手套敲在纸质文书上没有一点声音,“听说你最近刚打了一场胜仗?”



4.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过于强大的帝国,是很难让人心生亲近的。



5.



美军得到了法国的资助,西班牙与荷兰随后举起旗帜。大陆军沿着东部曲折海岸一路南下,与英军在森林湖泊之间周旋。他们最终抵达了约克镇,弗吉尼亚的腹地,那片英国最先开拓的土地,它的港湾盛满烟草与糖蜜。他们再一次来到了大西洋边,将英军围困在约克敦。


我们先挖战壕,你先休息会儿,等会替我们放哨。同行的士兵接过他手中的铁锹。于是疲惫的美国感激地点点头,在弗吉尼亚的午后就地躺下了,他梦见一片草原。


那是堪萨斯的草原,他与英国初见的地方。他被英格兰从草丛中抱起,英格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我将保你自由。”他听见英格兰说,“我将保你繁荣。”美国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母国的胸膛里,他觉得心安。然后英格兰消失了,他跌落在草地大声呼唤,马蹄声打破了天空,纷至沓来的税法文案漫天飞舞,他看见了波涛汹涌的海湾,暴雨打碎了法案,他惶惑地望向四周,一双莹绿的眸子从晦暗的暴雨中显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他惊恐地退后,发现自己的手中拿着步枪。



美国惊醒过来,他的手里确乎抱着枪。脸上滴下了雨滴,他站了起来,雷声从头顶传来。暴雨倾泻。


这回没有大卫为他站岗,美国沿着新挖战壕向山丘上缓慢行走。前方的树丛突然发出一声低骂,美国举起了枪,而那双他刚刚梦到过的漂亮的绿色眼睛正透过雨幕恶狠狠地盯着他。


英格兰。举着枪的英格兰。活生生的英格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了枪,然而扣动扳机后的枪管寂然无声。该死。他暗骂一声,弹药湿了。而对面的那个英格兰几乎是同时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枪,冲着他脑门就是一拳,浸湿的袖口贴着美国的脸擦过,他抓住了英格兰的肩膀然后用枪托击中英国的腰,他听见雨中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手中的枪支被无情卸下,英格兰被雨打湿的金发贴在额头上,肮脏的滴水的衣服全是一副落魄模样。美利坚有那么一瞬恍了神,然后下一秒腹部就被英格兰的膝盖顶住。操。然而他死死扒住了英国的手臂,在一片翻江倒海的疼痛中抱住英格兰滚下小丘。


他们无声地在雨里翻滚,英格兰用手肘击中了美利坚的肋骨,美国用拳头打中了英国的太阳穴。一片沾湿的、腐烂的散落的树叶里他们最后停了下来,英国喘息着按住美国朝他脸上挥了一拳,然而美国扳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把他翻倒在地。他们满身的泥浆,美利坚的蓝眼睛直直地盯着英格兰。


 “嘿,英国——”


美国说。他的确是想要说什么的,然而话说出了半句就卡在喉咙。他该说什么呢?说“嘿,老头你弱爆了”?说“知道揍人别揍脸吗”?说“喂我们又不会死打这一架有什么意义”?说“你他妈的前些年都死哪去了”?


还是说,“英国,其实我很想你”……?


然后英国的拳头就挨在了他鼻梁上。


“想什么呢。”


美国疼痛地捂住鼻子,大英帝国趁机推开他站了起来,“没人教你打架的时候不能走神吗。”美利坚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啐掉嘴里的血与泥:“你教的,你不记得了吗。”然而他还没站稳,英格兰已经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按在树干上,美利坚看着雨水从他沾满泥浆的脸上落下,他们的胸膛紧贴着起伏,里面装满了大西洋苦涩的海水。


“从你拿枪指着我开始就不是我教的了,”英格兰说,“然而你还是太年轻。”


“但是你要输了。”美国笑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低头才能看清英格兰那张可憎的脸,而英格兰的神情藏在被雨打湿的黯淡金发下面。他有那么一瞬又想起了萨拉托加的夜晚。


“是的,”英格兰缓慢地松开了他的领口,美国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了,“我的枪里还有两发没湿的子弹。”


而你扔了它。美国喘着气靠在树干上,看着英格兰退后几步,然后无声地离开了,就像他鬼一般出现在雨幕那样。而你扔了它,出于怜悯还是……?前来支援的士兵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美利坚把一只手挪到额头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赤裸裸的事实,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流血还是在流泪。



6.



英格兰已经输了,在美利坚发现他还爱着自己的时候。



7.



约克镇战役是场彻底的胜仗。天佑美利坚,天佑法兰西。美利坚骄傲地站在华盛顿身边看着这场受降仪式,出资极多的盟友法国也穿着肮脏的军服站在一旁得意地笑,所谓不败的大英帝国呵。然而法兰西嘲讽的对象并没有出现,代理投降的可怜的将军灰溜溜地撤回了海岸,弗吉尼亚的港湾盛满了死者的血污与大西洋的苦泪。


仪式结束后士兵们欢呼着跑进镇上幸存的酒馆,可敬的总指挥官也跟随着他们打算痛饮一番。美国再一次碰见了萨拉托加夜晚陪伴他的年轻士兵,大卫,他吊着一只中弹的手臂,乱糟糟的金色头发下是闪烁的蓝眼睛。


他们说笑着走进了最大的酒馆,要了三大杯波旁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们一眼便能望见约克镇碧蓝的海岸。然而美利坚突然瞥见了欢呼雀跃的士兵中一个沉默的身影,穿着红色军装的金发男人倚靠着吧台,让酒保续上一杯又一杯。


英格兰。可怜的英格兰。


美利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他的上司:“我可以过去陪他喝几杯吗?”


“去吧,孩子。”华盛顿大笑起来,“没有人会阻止一个独立后的美国人拥抱英国人。而且我想,”他的上司补充道。


“你一定很爱他。”


大卫冲他眨眨眼睛,用唇语对他说,哦,我知道了,快去拥抱他吧。美国腾地一下脸红了,大卫于是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于是美利坚小伙子莽莽撞撞地拨开人群挤到英国士兵身边,而后者用他那双藏了一整个英格兰最翠绿的森林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美国……?”美国为他们拉来两张高脚椅,然后看着英格兰再往空杯子里倒满威士忌。


“你他妈的怎么在这里。”英格兰应该喝醉了,他嘟囔着说。“你输了。”输得彻底。美国抿了一口他的波旁。然而英格兰似乎并没有听见美利坚的话,自顾自絮絮叨叨地冲着他说,说他小时候多可爱,说他曾经多少讨喜,说他现在忘恩负义。


 “……他们还要对你加税!哦,上帝,我不同意,然后他们就把我送到印度……老天!他们根本没在美洲生活过!呃,抱歉……”英国趴在了吧台上,他大概醉得太厉害了,“靠……你这个小兔崽子他妈的懂个屁……老子他妈的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还说独立就独立——呃。操。我他妈的就不应该来美洲。”


美国沉默地听着,威士忌酒瓶里映出了英国的脸,仿佛多年前波士顿那个小酒馆里的那幕,昨日重现。英格兰继续骂骂咧咧地说着,声音逐渐变成了呜咽,美国不知道自己哪里突然来的勇气,拥抱住了他,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英格兰把头埋在美利坚的颈窝,抱紧了自己的孩子,仿佛他们没有被历史分开过一瞬间。


“你应该恨我。”英格兰闷闷地说,“而不是拥抱我。”


“——柯克兰先生,您该走了。”一个英国士兵从门口进来。


“其实我没那么恨你,甚至有点想你。”美国说,他松开了环抱英格兰的手,英国从高脚椅上滑下来,踉跄地走向大门,那个士兵扶住了他。“谎话连篇。”英格兰回复。


英国被搀扶走到了酒馆的门口,他歪斜的逆光的身影刺痛了美国的眼。美利坚朝着他的英格兰张开了双臂,一股混着酒精的热血冲上脑门,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华盛顿其实在场。


他对着那个背影大声说:


“他们是对的!我爱你,我很爱你。”


室内响起了掌声,而英格兰的酒似乎醒了半晌,他背对着美国挥了挥手。


“我也是。”



8.



美国站在他的东海岸边,眯着眼睛看见弗吉尼亚的港湾,那片蔚蓝的海,曲折的海岸线延伸到波士顿。


你爱他,你后悔吗?有一个声音问。


他笑了,英格兰告诉他那片港湾里盛满糖蜜,大西洋却是一汪浸泡过茶叶的苦水 ,美国看见了一个帝国的残骸在水中沉浮。我当然是爱他的,然而我没有理由放弃追逐自由。美国沿着海岸向北方走去,他的脚下踏出一朵朵浪花。


三千里,他想,如果美国的海岸线有三千里,那便折成了他对大洋彼岸的国的爱与恨——



他们的羁绊。


fin.



注释:

1.1776年12月,在美军节节败退情况下,华盛顿利用英军疏于戒备之机,于圣诞夜奇袭特伦顿英军,俘敌近千人。

2.指本尼迪克特•阿诺德,大陆军将军,在独立战争美方立过多次战功,后期变节投靠英国,为后人所诟病。

3.指贝米斯高地之役,是萨拉加托大捷的前奏。

4.英国建筑师。此处指波士顿南区教堂依照他的书建成。

5.指1764《糖法案》( 即《美洲岁入法》 )。

6.康沃利斯爵士,当时带兵驻扎约克镇。其实他早年挺同情美国十三州人民(笑)也许能说明为啥独立战争英国输了。


碎碎念:桐某写这么烂还有脸发出来,买了小料的妹子我给你们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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